Saturday, November 30, 2024

Monster

 小穆先开始看这个动画片,在他看了十五集左右的时候才推荐我看。我开始看的时候,他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看着我说:“你不要着急,这个故事要过几集才真的开始呢!”过了几集以后,他说:“我说的吧!现在故事开始展开了吧!”几天后,我又多看了几集的时候,他又说:“
其实这个时候故事才真的开始!”

后来我超过了他,故事不停展开旁枝末节,我也开始对他说:“我看现在故事才真的开始呢!”

后来我们同步了,一起看,于是……时常停下对望一下:又加人物了、又展开了别的枝杈了、那个我们觉得可以从剧本里砍掉的侦探又继续犯傻了(我们都觉得这个侦探傻的不符合故事情节……富人的儿子、教授、心理学家、总爱关注别人隐私的女学生、贪婪的妓女都能想明白的事,他就是想不明白)。

我们在对故事的不停展开、不停“真的开始”已经习惯了…现在已经很期待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笨蛋侦探快消失吧!

IMDB链接:https://www.imdb.com/title/tt0434706/

Sunday, November 24, 2024

两只狗熊的星期六

         昨天和小穆去抱石,我们像两只笨拙的狗熊,不太会爬,但还是其乐无穷。在抱石的场所看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有点书呆子感,也有年纪大的人,还有天生肢体残缺的人,大多数人都默默地探索自己的路线,或观看并和朋友小声讨论;偶尔遇到一个大声指导朋友的人,我们还是会默默避开。很庆幸和小穆水平相近,对彼此都只是小声给点建议,我们的建议还时常包括:“下来吧下来吧!再往上有点悬啊!”然后我们就乖乖下来。曾经和一个朋友去抱石,她的一个技巧很高超的朋友也在场,她对我的每一次停顿和犹豫都要大声指导,鼓励,让我十分心神不宁。有时候能自己停在中途好好想一下下一步也是很享受的啊。后来就再也没有和她们一起去过。毕竟攀岩于我不是竞技运动,而是享受过程中可以完全专注于自身的平静。

最让我们羡慕的是小朋友们:他们靠着天性在攀爬,有些甚至技术相当高超,看着他们的轻盈的身体和与此匹配的手臂力量,真希望我们也从儿时就开始这项运动,那样的话,我们的身体就能更均衡地发展了,而不是成年后才开始带着几十年没用在攀爬上的胳膊,努力和地心引力抗争。

有时候爬得好好的,突然有些畏高,心狂跳不已,就只好慢慢退回地面;还有的时候在理论上是可以爬上去的,但因为担心有些步骤的难度而没有挑战到最后——我们的头脑有的时候是限制了我们的潜能的。正好今天看到奥尔加的书里有这么一段,摘录下来。这位拿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心理学家非常会讲故事,在她的故事里也很容易察觉到她的心理学家背景。

人产生某种心理其实是为了避免使我们看到真相,使我们得以不必直面这个机制。心理是我们的防御系统—确保我们永远不会理解周遭所发生的事。它的主要任务是过滤信息,虽然我们的大脑拥有巨大的潜能,却还是无法承载这些知识。因为世界上的每个微小粒子都是由痛苦构成的。

—— 《糜骨之壤》第十四章 坠落,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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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穆也写了他对抱石的感受有兴趣的可以去借用翻译器看看:

https://www.mustafaurgen.com//post/bouldering-panda

移动的老年人活动中心

        今天在Duolingo的听力练习里听到这样一个小广播:听众Jose来电跟主持电台的Vikram说他的爷爷喜欢弹钢琴、看电影、打篮球,但是他们的城市里没有一个爷爷可以去的活动中心。他觉得他们需要这么一个爷爷奶奶们可以去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一起玩、画画、听音乐。Vikram的建议是:把一个小巴士改装成移动的老年人活动站——在小巴里面装上钢琴,音响,和电影放映机,再装一个可以弹出并收起的篮球框,他愿意开着小巴在城市不同的区域停靠,让附近的老年人可以一起来玩。

我觉得这个点子相当不错哎!

Tuesday, November 19, 2024

法兰克福幽灵

        刚认识小穆没多久的时候,我就根据他的职业写下了一个虚构故事情节——一个每年都去法兰克福书展的版权经纪人,每年都会在那里杀害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因为法兰克福书展的造访者来自全世界又人数众多,他们的工作结束以后就会迅速离开德国,所以多年以来警方一直没能破案。

这些年来,我偶尔想起自己乱编的这个情节,却一直没有编织复杂故事的才华。今天我又想起这个它来,就把它告诉了ChatGPT,让ChatGPT给我写个短篇小说。它还真哗哗哗地就写出来了,情节简单流畅,主人公的名字也编的煞有介事,还自行添加了一个女侦探的角色,结尾还暗示着故事还会有“第二季”。虽然从行文的调调能看出ChatGPT看了不少流行小说,但是并不影响我津津有味地把这个故事看完。也许以后编个大致情节,让ChatGPT写个故事给我看看,也会是个不错的娱乐。

Monday, November 18, 2024

人类能驾驶的各种东西博物馆

去波恩的路上顺便参观了一下位于Sinsheim的科技博物馆(Technik Museum),把这个博物馆叫作科技博物馆其实不太准确,应该叫作“人类能驾驶的各种东西博物馆”才对。

身材圆润的潜艇

兰博基尼农用机械

博物馆的停车场中心驾着一只小型潜艇。我以前只进一半停在水里的潜艇看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潜艇的全身,也只有看着这个钢桶的底部我才第一次想: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个东西不会漏水呢?怎么会有人放心坐进去呢?接下来看到的飞机坦克也给我类似的感受:我们进到一个倾斜着支棱在空中的运输机内部走了一圈,走进去腿就软了,地板在两个方向上都是倾斜的,虽然明知地板是稳定的,但却不由得感觉地板在动,走出来的时候有点晕,几十年前的飞机驾驶室看着也十分简陋,万一我们现在的飞机也只是客舱更舒服了,驾驶舱其实也一样让人担忧呢?看到被战火损毁的坦克内部又不由地想象自己被炸死或压垮在这个铁壳里的那个瞬间该有多绝望。


这位大叔居然有些和蔼可亲

这个博物馆最让我发毛的是展品旁的假人!好多好多假人啊!我们曾去过展品很不像样的让人失望的博物馆,但这个博物馆的策展人有点用力过度了——在展品旁边放这么多身材、肤色、性别、着装各异的假人,让在大白天参观的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不会遇到那些各色玻璃眼珠的凝视,真不敢想象在这里工作——闭馆之后还要默默照顾这些展品的工作人员们,你们真的辛苦了。

满得让眼睛很累的展馆

我还很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通过什么样的流程把这个博物馆装得这么满的!

白天看了这么多人类能驾驶的东西,晚上果然做了奇怪的梦!梦里我和身份不明的同伴在以色列旅行,并且还要抽一天坐飞机去巴勒斯坦。梦的场景设置在巴以地区一定是因为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坦克飞机、布置得栩栩如生的战场、以及一些好几米长的近距离导弹。

过了安检以后,我和其他一些乘客一起到了一个很破的飞机面前,这时却看不到我的同伴。飞机上的一个阿姨开始向飞机周围一些没有票的人卖机票,90元一个人(不清楚是什么货币)。我问一个管事儿的男子什么时候起飞,他说五分钟。于是我就回头去找我的同伴,谁想到他已经坐在另一架飞机上给我打电话,我接电话的时候那架飞机的门大开着,我就站在他面前。于是把他带去我们的飞机。飞机关上门行进了一会儿后,机长老大爷让我们都下去,说是我们要把飞机的轮子拆掉,然后渡河去巴勒斯坦。我心想既然是坐船,为什么要假装坐飞机呢?难道是机场安检的流程特别靠谱吗?这时,乘客已经被拆成了一对一对,每人都被分到一只只能坐两个人的小木船。机长大爷说:“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站着的人腿可能会被打湿!”我坐进去以后才发现船里也没有桨,这才意识到河水是流向对岸的,我们只需要坐在船里飘过去。在岸边我看到一只很大的毛茸茸的跳蚤,却不以为奇,还对旁边的人说:“这是水跳蚤嘛。”梦也就停止在岸边,我们没有渡河,也没有看到巴勒斯坦。

Tuesday, November 05, 2024

威斯巴登·Schwarzer Bock

我喜欢偶尔在周末旅行,不在乎能有多少新鲜体验,旨在离开日常的环境,放下身边的琐事,去简简单单的旅馆房间住两天。这种旅行通常是从星期五到星期天,因为目的在于离开,而不在于旅行,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详细的计划,买火车票,订旅馆。到时候带上两天的换洗衣物就可以出发了。今年十月初有一天假期,加上周末,正好适合我的旅馆之旅。

我原计划是去看看美因茨的,但在我查旅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离美因茨很近的威斯巴登,那里的旅馆还比美因茨的便宜,就定了那里的Radisson(Schwarzer Bock)。定了旅馆之后,我又无意间发现威斯巴登也有《犯罪现场》(Tatort)的系列电视剧——以前我只看过斯图加特的《犯罪现场》,因为在电视剧里看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和街道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体验,就想在去威斯巴登之前先看看它在电视剧里是什么样子,但看了三集威斯巴登版的《犯罪现场》之后,却对威斯巴登完全没有印象——斯图加特的《犯罪现场》风格是很写实的,而威斯巴登的风格却是魔幻的,哪怕也能看到街道,却完全会被我的认知忽略,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故事情节上:Murot探长是在工作还是在做梦?Murot探长是不是疯了?Murot探长有个小秘密一周不去上班都可以吗?Murot的闹钟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经常一集《犯罪现场》都不能坚持看完的我,就在两天内看完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威斯巴登版的《犯罪现场》——还好总共只有三集。

Murot的闹钟和我的一模一样!
图片来自Murot und das Murmeltier那一集的截屏

十月三日,我先去美因茨溜达了一圈,去了本来想去看看的古腾堡博物馆,但一进门就遇到好多叽叽喳喳的老太太,我社恐发作溜了,但也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像古腾堡博物馆这样的地方,还是等小穆一起来看更有意思。在一家土耳其咖啡馆吃了早餐后,我就登上了去威斯巴登的地铁。

在美因茨的Günay's Café吃了现做的Gözleme,一种包了菠菜和奶酪的薄饼

当然也点了土耳其茶,这个饼看着薄,其实一个人吃还挺撑的,下次要和小穆一起来。

到了Wiesbaden,上了公交车,车上有三个中国年轻人,一男一女穿着时髦,显然是一对,还有一个显然是个宅男。宅男滔滔不绝谈他最近在玩的游戏,时髦男女不时应声,其实可能根本不在乎。我们在同一站下车,他们向右,我向左几步就到了宾馆。在前台接待的是来自巴西的女孩Hiloise(H不发音)。我作为一个绝对内向的人,收到这样热情的接待其实非常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跟她聊了好久——有时候内向的人一直跟你聊天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拒绝你的热情,巴西女孩Hiloise的热情就是很难拒绝的那一种。当她给我看富丽堂皇的赌场照片,并告诉我赌场就在不远处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时髦情侣和宅男要去的地方(友情提醒:赌场非常美,也可以只参观不赌,但是要凭护照进入,这我也得和小穆一起去,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去一个富丽堂皇的赌场瞎转悠)。

Hiloise来威斯巴登已经六年了,很喜欢这个城市,“而且!”她加重语气说:“只需要三十分钟,我就能抵达法兰克福机场!一个这么近的国际机场!很方便我飞回巴西探亲。”她带我去参观了大厅另一侧的古色古香的休息室,里面有暗色绒面沙发,和沙发上坐着的西装革履的看报纸的男人,休息室一角有一个钢琴可以随便弹。休息室旁边有一个更古典的阅读室,四周精美的木雕墙壁反射着暖色的光,Hiloise把我带到一片木雕墙壁前,把手指伸进木饰面的一个小孔里一按,木饰面就打开了。她带着魔术师般的自豪表情关上木门后,我也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进小孔里一按,门又开了!这种和刚见面没几分钟的人分享秘密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她告诉我这个图书室在战争期间被当地人用墙砌起来全部封死了,所以没有经历任何战火的伤害。只是看到图书室,和暗门背后的洗手池,就可以想象这家始建于1486年的大饭店经历过多少故事。顺便提一句,歌德在这家温泉旅馆逗留的时候总结道:“The primary duty of every bather is not to sit and think. But rather to bend to a higher purpose his wit, and make a merry life of it.”,“每个沐浴者的首要职责不是坐着思考。而是将自己的智慧用于更高的目的,并以此为乐"。陀思妥耶夫斯基住在这里的时候创作了《赌徒》——他也把他的旅资在轮盘赌桌上挥霍一空。
Schwarzer Bock / Radisson Blu Wiesbaden里的阅读室/休息厅/多功能厅

我告别Hiloise,来到我的房间门前,打开一道木门,就又看到一道门,进了第二道门才看到这个小巧而简洁,色泽平静的房间。我在书桌前坐下后就不想起来了,接下来的三天除了出去散步、觅食和在床上呼呼大睡以外,我基本是在这个书桌前面度过的——这就是旅馆假期的精华所在,除了吃饭睡觉,使用书桌,不需要操心任何其他事。

我住的房间大致是这个从Schwarzer Bock旅馆网站上搜来的图片的镜像

其实我一直在找一个离家不太远的旅馆,在那里住着舒服安心,可以偶尔在那里度过一个可以专心又可以放松的短假。Wiesbaden的Schwarzer Bock是我目前最满意的,当我这次离开威斯巴登的时候,Hiloise问我什么时候再来,我说:很快就会回来!

顺带说一句,威斯巴登城市给我的感觉是端庄又舒适。虽然威斯巴登每年都会接待非常多的游客,但城市里并没有游客很多的感觉,她的喧嚣也许都藏在赌场和浴场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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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斯巴登的Schwarzer Bock Radisson写的两篇博客:

一些相关链接

Sunday, October 13, 2024

通胀还是通缩?


我是因为想了解通货膨胀的前因后果,才找到了
马克·莫比乌斯(Mark Mobius)写的《历史神话谎言:通货膨胀的真相》。我对这本书的期待是,待我看完之后,我就可以这样理解通货膨胀:A发生以后,就发生了B,B发生了以后,就发生了C,因为C对B以及D、E、F的影响,就最终导致了XYZ。如果我们这样、这样做,就可以解决那样、那样的问题。

但我看来看去只看到了各个国家的印钞、金融危机、货币更迭的历史事件以及经济学家、政客、作家、记者对通货膨胀的五花八门的理解。

可以肯定的是,用于判断通货膨胀的关于金融、市场以
及生产力的统计数据很不准确也很难准确。再加上科技日新月异,新产品产生、新技术使产品性能提高、成本下降、想要通过比较一段时间以内的统计数据来判断价格和价值的真实走向也很难。

在这本越看越糊涂,越看问题越多的书的最后几个章节里,马克·莫比乌斯(Mark Mobius)向我们举例并解释了其实我们在经历一个通货紧缩的世界。用作者在“写在最后”里的话说就是:
社会发展为我们打造了一个通货紧缩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们的生活水平得到长足改善。通货紧缩不是经济放缓的标志,而是标志着创新、自动化和生产改进到达了空前水平。*

我读最后几章的感受就是,作者在用充满关怀的声音地对我们说:“忘了通货膨胀这回事儿吧,反正没人能说得清。了解一下通货紧缩吧?也许它能降低你的焦虑并提升你的幸福感呢?”

不得不提的是,我是在看完这本书以后,才注意到了它的英文标题——《The Inflation Myth and the Wonderful World of Deflation》 ,翻译过来是:《通货膨胀的神话与奇妙的通货紧缩世界》。原来作者在标题里已经表明了这是一本关于通胀与通缩的书(虽然通胀占了较大的篇幅)。中文版的编辑把该书的标题改为《历史神话谎言:通货膨胀的真相》,大概是觉得觉得如果把“通胀”和“通缩”放在一起,会让人感到迷惑,去掉“通缩”只留下“通货膨胀”更能吸引顾客下单吧——不知道这种译法有没有得到马克·莫比乌斯(Mark Mobius)的同意。

在从威斯巴登到斯图加特的火车上,我连看书带打盹历时两个小时左右就看完了这本书——可以如此快看完,是因为该书举例多于推理,而且大多数例子都可以一目十行地看完。倒是书的开篇有一个关于英格兰银行的小故事十分有趣:

与此同时,在翻新的过程中,修复后的花园被种上了桑树。选择种植这种树的原因有二。首先,因为英格兰银行的金库(内有大约40万根金条)位于其正下方,出于实际考虑,桑树的根是水平生长的,而不是直接插入地下的,这种根茎就显得非常合适。其次,也是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原因是,桑树在货币的历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早在公元七世纪的中国,桑树的树皮便被用来制作最早的纸币。俗话说,钱不是长在树上的,但在早期的中国,钱确实来自桑树。而在这样的纸币面世以后,通货膨胀也接踵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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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理论和我多年前在克里斯·安德森所著的《免费 : 商业的未来》里读到的因为科技发展,商品价格趋向于零的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用几十年前购买32mb优盘的钱,现在能买到16gb的优盘)。




Friday, October 04, 2024

谢谢弗雷德里克·巴克曼(Fredrik Backman)

今年早些的某个时候我肯定说过:“《XXXX》是我今年到现在为止看过的最好的书。”(但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说的“最好的书”是哪一本了)。

今天我又想说了:“《焦虑的人》是我今年到目前为止看过的最好的书。”

弗雷德里克在致谢的最后还写道:“感谢你读了这本书,谢谢你的时间。”——我好想像昨天在火车上遇到的和火车广播大声对喊的老太太们那样也对他说:谢谢你写了这本书,谢谢你的时间。我无法想象你是如何对生活和人进行了如此细微的观察和共情,并且还能把这些细节以文字的形式再现出来,也无法想象你是如何“编织”你的故事的。你是否要按时间顺序把所有的事件和出场人物的大半生都极详细地写一遍,然后再巧妙地重组?(是巧妙地重组,而不是像有些作家一样故意地、生硬地、就是想让读者费点劲才能看懂地或者是哗众取宠地把故事顺序打乱。)你是怎么连“换过美发师以后不好意思从原来的美发师的店门口走过去”这样的事都不忘加进你的故事里?“但伦纳特的话不知怎么击中了他的某个地方,气鼓鼓的罗杰裂开了一条缝,顺着这条缝,他的怒气慢慢地跑光了”——是不是因为你真的听到过怒气慢慢跑光时发出的“滋滋滋”的声音?我在把这本书看完了一大半的时候,甚至想象这本书根本不会结束,你会把书里的所有人的人生继续写下去,甚至还会不断有新的人物加入进他们的生活,也许,杰克的姐姐也会获得她专属的章节……但这本书居然真的被我读完了!最后的“致谢”章节还让我眼眶湿润了,这还是我头一次看“致谢”感动得要落泪,并不是因为你在最后也感谢了读者——这不会让读者落泪,只会让读者微笑。

好吧,昨天火车上的老太太们没有我这么唠叨,她们昨天和火车广播的对话是这样的:

火车广播:“各位旅客你们好——”

微醉的几个老太太(欢快而齐声地):“你好!”

火车广播:“欢迎乘坐本次从慕尼黑开往汉堡的列车——”

微醉的几个老太太(欢快而齐声地):“耶!”

火车广播:“祝你们旅途愉快——”

微醉的几个老太太(欢快而齐声地):“谢谢你!”

微醉的几个老太太(对彼此):“干杯!”

她们大概是从慕尼黑带着啤酒上了火车的吧。

***

我小时候,可以把同一本书读很多很多遍,从来不觉得麻烦、无聊或者浪费时间。

现在可以看的和想看的书太多了,想到要把哪本看过的书再看一遍就有些着急,但这本书我一定会再读第二遍的。

弗雷德里克·巴克曼(Fredrik Backman)


Thursday, October 03, 2024

祂、牠、她

 今天继续读《焦虑的人》的时候,读到一个“祂”字,虽然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字,但因为它出现在一位过世的牧师说过的话里,就不难猜到这个字是神的第三人称了。

当我在手机里输入ta想要记下这个字的时候,我又顺便看到了一个“牠”字,这很明显是动物的第三人称嘛,但简体字已经用“它”作为所有非人类的存在的第三人称,但我觉得,“牠”这个字挺可爱——把“牠”和“驰”写在一起,似乎就离可能看到牛和马在草原上欢快扑腾、奔驰的样子了。(自从知道怎么输入顿号之后,我用顿号就更频繁了呢!)

虽然简体字不再使用“牠”,但是繁体字还用“牠”表示非人类的生物,而用“它”代表没有生命的物体。你是不是觉得繁体字比简体字保留了更多的传统?但其实……请看引用自百度百科的下面的文字

牠:本为“㸰”的异体字,是由“㸰”讹写而来。到了近代,又比照“他”字,借用“牠”用来表“物(动物,静物)的第三人称”,当时也做“它”。

所以,“它”也没有它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么现代;“牠”也不只是多一些意义和笔画,居然还有一段将错就错的过去。

汉字的演变是个很复杂的过程,就连我们熟悉的“她”也没有那么简单:没有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十九世纪初开始有把英文翻译成中文的需求时,中国人才开始琢磨该怎么翻译“she”,曾经大家对用“伊”翻译“she”达成了共识;到了二十世纪初,对外国文学的翻译需求更大的时候,大家又讨论怎么翻译“she”的时候,语言学家刘半农建议了他自己发明的“她”这个字,但是大家都没有被说服,于是继续用“伊”。后来呢,一些人给“她”赋予了男女平等的社会意义,“她”才慢慢流行起来,最后取代了“伊”。大家也觉得还是所有的ta发音都一样比较方便——但最后还是苦了要把中文当外语的人……

我想长吁一口气……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在写什么了。而这一切都是由《焦虑的人》里的这个“祂”引起的,也许我们可以玄乎一点说,是祂冥冥中要引导我了解一下这些中文发展的曲折之路(在我的世界观里,祂是泛神论的神,是一个或很多很调皮的神的载体)。

请看《焦虑的人》第四十六章的摘录:

她是那种挨过所有人骂的牧师,信教的人认为她不够虔诚,不信教的怪她信教。她曾经跟随水手出海,进沙漠慰问士兵,在监狱安抚犯人,去医院陪伴有罪的人和无神论者。她喜欢喝一杯,还能讲荤段子,无论当着谁的面。每当有人问她,“看到这些,上帝会怎么想”的时候,她总是回答:“虽然我们的看法并不总是完全一致,但我有种感觉,祂知道我已经尽了力。我想,也许祂知道我是为祂工作的,因为我在努力帮助别人。”如果有人请她总结一下她对世界的看法,她总是会引用马丁·路德的话:“即使我知道世界明天就要毁灭,今天我也要种一棵小苹果树。”

还有一段描写她的丈夫在她去世以后的状态的文字也十分让人揪心:

她去世以后,吉姆老了很多,成了个谨小慎微的懦弱鬼,从来不敢把自己吐出来的气全都吸回去。 



Wednesday, October 02, 2024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看过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不安之书》吗?

 最近在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1888-1935)的《不安之书》里看到这一段:

在我所见过的人当中,真正以心灵旅行的人,是一个办公室的小伙计,在我曾经一度供职的一家公司打过工。这个小家伙曾经收集有关各个城市、各个国家以及诸多旅游公司的小册子,有一些地图,其中一部分是从报纸上撕下来的,另一部分是从这里或者那里讨来的。

他剪下风景图片、外国服装的木刻,还有各种期刊杂志上小艇和大船的油画。他代表一些真实和虚假的公司访问一些旅游代理机构,其中真实的一家,就是雇他打工的公司。他代表这些公司索要关于意大利或者印度的小册子,这些小册子提供在葡萄牙与澳大利亚之间航行的诸多细节。他不仅是我所见到的最伟大的旅行者(因为他是最为真实的旅行家)​,还是我有幸遇到的最快乐人士之一。

不禁想到前一段时间看完的奥尔加·托卡尔丘克(Olga Tokarczuk,1962-)的《太古和其他的时间》里的一个角色伊齐多尔:

(第七十一章)现在他(伊奇多尔)跟形形色色的旅游公司建立了联系:有德国的、瑞士的、比利时的和法国的。他收到了蔚蓝海岸的彩色照片,刊有布列塔尼阴郁风景和阿尔卑斯山水晶般纯净透明景色的游览指南。他会整夜整夜地观赏它们,真可谓心醉神迷、乐此不疲,虽然他知道,这些景色对于他来说,只是印在光滑的、飘散着油墨香味的纸张上。

(第七十四章)在客厅兼餐厅的房间里,桌旁坐着两个穿浅色风衣戴礼帽的男子。他们关注的是那些寄出的信件。
“你常给谁写信?”男子中的一个问,同时点燃了香烟。
“哦,给一些旅游公司。”
“这事散发着一股间谍活动的臭气。”
“我跟间谍活动能有什么关系?上帝保佑,您知道,我刚一见到汽车的时候,还以为孩子们出了什么事……”
两个男子交换了一下眼色。抽烟的那一个恶意地望着伊齐多尔。
“你要这许多花花绿绿的广告单干什么?”第二个猝不及防地问。
“我对世界感兴趣。”
“对世界感兴趣……你干吗要对世界感兴趣?你可知道,从事间谍活动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不知道托卡尔丘克是不是曾在佩索阿曾经供职的公司里看到了那个“真正以心灵旅行的小伙计”,才会在太古的深处创造出了这个喜欢收集旅游指南、对世界感兴趣的伊奇多尔。

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标题里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我感到安慰——在这种可能性里,我可以身处佩索阿的时间、托卡尔丘克的时间和我的时间的交汇的那个时空。

Sunday, September 29, 2024

《焦虑的人》

 


《焦虑的人》,微信读书上的评分是“神作”,看标题我本以为这是一个都市故事,但看了简介以后,我才知道这是关于绑架案的故事,但等我带着对侦破故事的期待继续看了几个章节以后,我又不确定了,大概这还是一个都市故事吧。

第一章,作者在简单介绍案件经过的同时还很耐心地吐槽了人生,下面我要引用一大段,不要担心我会剧透,因为这看上去不过只是一段节选于一个中年男人的博客的文字而已;而且等你真的看这本书的时候,你会很自然地把这一段再看一遍——作者写得很顺畅,读起来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这年头,需要我们搞定的事多到难以置信。比方说你得有工作,还得有住处和家庭,纳税、穿干净内衣、记住该死的Wi-Fi密码。有些人永远控制不住一团糟的生活,只能得过且过。地球以每小时两百多万英里的速度在太空中旋转,如同那些找不到了的旧袜子,我们也浑浑噩噩地困缩在地球表面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人心犹如肥皂,滑溜溜的难以把握。我们放松的时候,它会随波逐流坠入爱河,又在眨眼之间摔个粉碎。我们不受控制,所以学会了假装,一直假装,在工作中假装,在婚姻中假装,在孩子面前假装,一切都需要假装。假装自己很正常,受过良好教育,明白什么是“摊销等级”和“通货膨胀率”,假装知道性是怎么回事。实际上,我们对于性的了解并不比对USB线了解得多,总是需要试验四次才能插好这个小玩意儿(插反了,反了,反了,好了!这下对了!)。我们假装是好父母,其实所做的无非就是供给孩子吃穿,当他们捡起地上的口香糖放进嘴里时,命令他们吐出来。我们养过热带鱼,结果它们都死了,我们对孩子的了解也并不比对热带鱼了解得更多,所以责任感总是令人恐惧,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吓掉我们半条命。我们没有计划,只是尽力熬过每一天,因为明天又会从头来过。”


顺便说一句,我是在读到第十四章的时候才决定来写这篇笔记,我也是读到第十四章的时候才想到要去看看是谁写了这本既古怪又吸引人的书——竟然是弗雷德里克·巴克曼(Fredrik Backman)!那个写了《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的人,那就不奇怪了……那本书我可是在先看完电影以后还津津有味地看完的!(我看的是和书的题目相同的瑞典电影,拍得非常好。后来美国改编,汤姆 · 汉克斯出演的版本我就没有看过了。因为那个叫欧维的男人在我的心里应该是一个没人能认出的邻家大叔,绝对不可能长成汤姆·汉克斯的样子。)


回到《焦虑的人》,书的标题说得很清楚,这是关于人的故事。同一个作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对名字非常不敏感,这到也可以让我不带偏见/偏爱地去看一本书)就第二次打动了我,这下我要多注意这位八零后的瑞典作家了!


第十四章节是证人询问记录,节选如下:


“伦敦:没错,“正确”。

杰克:你不用拿手比画。

伦敦:我不过是比画了一个上引号。你会把我说的全都记下来吧?希望你把“上引号”也标在我说的话上,这样读到记录的人就会明白我在反讽,否则他们会觉得我是个纯种的白痴!

杰克:那个叫双引号!”


这一段很灵巧地将人物的动作“记录在案”——用手在空中比划双引号进行反讽!这个说话的时候用的动作在中文语境里也许并不常见,我也是头一次在书里读到。我这个被双引号标出的“正确”,在想象里再现这个动作,并意识到这就是“你会把我说的全部记下来”的证人询问记录,一种复杂的感受也正是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决定要写这篇笔记的。


我写这篇笔记的过程中,因为不知道怎么输入“·”,试了几次居然试出来了之后,去新建了一个博客,然后发了一篇“如何在Mac的德语键盘上输入特殊字符”的帖子,也是我今天新开张的博客“红薯星球”的第一篇帖子(这个博客名字我老早就想好了,只是今天才突然找到了要动笔写博客的感觉)。


继续看了会儿《焦虑的人》以后,我又去打了个电话,做了个午饭,吃完午饭,终于来把这篇写完。


不知道等我把这本书看完以后,会不会再来修改和补充一下这篇笔记?谁知道呢,也许这本书会慢慢变成一本侦探小说也说不定。弗雷德里克·巴克曼,无论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招,我都会坦然接受。毕竟这本书的第二章的全文不过只有下面这么几句话,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呢?

“十年前,一个男人站在桥上。这个故事不是关于这个男人的,所以你现在不用考虑他。当然,你肯定会忍不住想到他,好比听到“别去想饼干了”这样的话之后,你脑子里想的一定会是饼干。别去想饼干了!你只需要知道,十年前,这个男人站在桥上,确切地说是站在桥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水面,徘徊在生命的尽头。好了,现在别去想这件事了,想想那些好事。比如想想饼干。”


现在你是不是也对此书产生了足够的好奇呢?或者你已经开始想饼干,甚至已经伸手去拿饼干了呢?



一些相关的链接:

2021年8月出版的由孙璐翻译的《焦虑的人》

2015年12月出版的由宁蒙翻译的《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2015年的瑞典电影《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En man som heter Ove)

2022年美国改编的电影《生无可恋的奥托》(A Man Called Ot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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